第六章三苦
“其实死去的人才是幸福的,而活着的”梁琦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她将手里的花灯放在河里,手拨了拨水,将花灯送出些许的距离,然后看着它与别的花灯汇于一处,才缓缓的直起身。侧目看向叶萧“你身子大好了吗?”

叶萧点了点头,当日因着双福的援手,撞歪了轩辕婉儿的剑,是故,致命伤变成了小伤。

“一直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像传言一样”忽的想到有关于自己的那个传言,梁琦不好意思的看着叶萧一笑。

叶萧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梁琦说的那个传言是什么。

在轩辕婉儿自尽的当天,英国公府便将消息散了出去。

说轩辕婉儿不能接受皇朝颠覆的事实,满心绝望之下试图与驸马双双自绝于世。不想,却在下手之时,念着夫妻之情,手偏离了方向,虽重伤了驸马,但好在驸马性命无虞,然公主却是回天无力。

想到轩辕婉儿临死前的那番痛斥,叶萧冷肃的脸上越发的霜冷。

他欠了她!欠了她轩辕婉儿一生一世。

心头一痛,叶萧目光一瞥,便看到他亲手做的那只花灯一个侧翻倒在了水里。

这稍倾,目色一痛,轩辕婉儿说过,生生世世再不相见,如果有来生做猪做狗做畜生,也不要做人。

那么他的祭奠,她又如何会接受?

“哎呀,怎么就起风了。”梁琦将鬓边的发撩了撩,轻声道。

叶萧冷寒的眸中生起一丝暖色,看了梁琦道:“我听说,你现在住在苏府?”

梁琦点了点头,蓦然惊醒,她是来祭奠双亲的,怎么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好在眼前的是叶萧,若是落入其它人眼里梁琦惊起一身冷汗,垂于袖笼里的手狠狠的扭了把自己的腿上的肉。下一刻,眼眶便红了,她不敢耽搁连忙抬头看了叶萧,凄凄一笑,道:“现在除了慕云,谁还敢跟我扯上关系?”

叶萧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

曾经梁琦是京都城里家家贵女想要巴结的对像,谁曾想,一朝事变,她转眼成了过街的老鼠!

“你可以去找司盈,司盈,她”

梁琦摇了摇头,微微的撇了头,轻声道:“我不想给司盈添麻烦,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会帮我,可是我不能那样自私。”

叶萧深吸了口气,不得不配服叶司盈看人交友的眼光。

当年,梁琦是少有的几个人中与叶司盈说得来的人。既便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她宁可过着今非昔比与商女为伍的日子,也不愿去连累曾经的好友,此时正荣光无限的叶司盈。只是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去找了叶司盈,便会有人拿她的身份做文意,从而一发不可收。

叶萧敛下心头汹涌的心思,略一思忖,轻声道:“我听说,沂王对苏小姐情有独钟。”

梁琦点头,眉目间绽开一抹馨暖的笑,道:“是啊,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沂王爷竟然对慕云早已暗生情愫,当日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变像的保护。”

叶萧勾了勾唇角,冷寒的眸子里那丝丝阴郁竟似被月光驱散的浮云般有了淡淡的华光。

“苏小姐,她”

“我想慕云应该也喜欢沂王爷的,”梁琦眉眼一弯,笑道:“你都不知道,沂王爷前几日亲自为慕云引马持缰,而且还用自己的马车送慕云回府呢。”不待叶萧接口,又道:“要知道,从前沂王爷可是正眼也没看过谁一眼的!这会子,只怕京都城里的那些小姐们,做梦都要羡慕嫉妒一把了。”

“是吗?”

叶萧淡淡的应了一声。

“是的啊。”

梁琦肯定的答道。

叶萧挑了挑细长的凤眸,目光穿过微熏和暖的夜,看向一弯皎洁清冷的圆月。

或许,这世上很多人都在为能成为沂王妃而挖空心思,很多人甚至愿意倾尽所有只为那一个头衔。可是她会吗?

不,她不会。她是那身似行云流水,心如浩月清风失落在这人间的仙子。

梁琦眼见叶萧清冷的脸上绽开一抹恬淡的笑,像是盛开在月光下的秋菊,说不出的圣洁。不由怔了怔,却在这时,叶萧侧目看过来,梁琦连忙慌乱的撇了头。

却是,按不下心头咚咚的慌跳声。她紧紧的攥了袖子,不由便想起,一同前来的苏慕云,不知道有没有在找她。这般想着,便垫了脚尖四处张望。

“你在找人?”

叶萧心头一喜,隐隐间似乎猜想到梁琦找的是谁,却又不敢肯定。

“哦!”梁琦头也不回的道:“我在找慕云,适才人太多,我们走散了。”

叶萧一听,不由便也凝眸四看。

只他才举目,便与一道锐利的目光对上。

那对眸子,气势沉沉,似是与人抢食的孤狼。

“咦,沂王爷。”

梁琦在这刻也看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轩辕澈,在目光对上轩辕澈身边的那个目光邪佞的男子时,不由蹙了眉头,轻声对叶萧道:“那个人是谁?”

“晋王轩辕骥。”

叶萧轻声道。

轩辕骥跟轩辕澈在一起?

叶萧心中划过一抹惊电,是一时巧合?还是他试图在他们脸上看出些信息来,只是这两人,一个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另一个,看似疯疯傻傻然却在这一生中,每每做下的傻事都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真傻乎?!

“世子!”轩辕骥一声惊呼打断了叶萧的思绪,他快步上前,邪魅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梁琦,嘿嘿一笑,挑了眉头对叶萧促狭一笑,轻声道:“这位小娘子是叶家府上的小姐。啧啧,这容貌可不逊于轩辕婉儿,叶萧你果真是个有福的啊。”

梁琦是知道轩辕骥的,此刻听着他说那番疯疯颠颠的话,你说要计较吗?拿什么身份去计较!现如今人家是王爷,她是落难的小姐。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迎上轩辕澈笑了道:“王爷可曾看到慕云?我与她走散了,正四处找她呢。”

轩辕澈指了身后的不远处,轻声道:“她适才遇上了谢家小姐,两人正在找你呢。”

“那我去寻她们吧,可别再走差了。”

梁琦福了福,连忙走了开去。

她才走,轩辕骥便一把扳了叶萧的肩头,不依不饶的道:“快说,那是谁家府上的小姐?放心,本王不跟你抢。”

叶萧略显恼怒的瞪了轩辕骥“王爷,那是安城郡主之女,梁琦。我们只是恰巧遇上。”

“恰巧?”轩辕骥挑了挑眉,挤眉弄眼的对轩辕澈道:“六王叔,这世间多少好姻缘都是因恰巧而起啊!”轩辕澈但笑不语,凤眸撩了眼叶萧,大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意思。

“晋王何不去寻找您的恰巧呢?”叶萧似笑非笑的看了轩辕骥道:“说不得,王爷的好姻缘便在今夜哦。”

“哎,”轩辕骥大力拍了叶萧的肩,道:“你是神算子啊?你怎么知道本王遇上了?”

叶萧一怔,错愕的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同样错愕的看向轩辕骥,适才只不过打趣几句。可是眼下看轩辕骥的意思,是真对谢兰亭有心了?

这心思轩辕澈挑了挑眉“骥儿,谢大儒的女儿可不比你府上的三位夫人。”

他这是在提醒轩辕骥,谢兰亭是不可能给他做侍妾的!

轩辕骥嘿嘿笑道:“当然比不得,我府里的那三个就像那糯米团团似的,一点脾性都没有,哪像谢小姐,小辣椒似的。王叔,您不知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嘛,天生就是用来征服的。”

轩辕澈淡淡一笑,一字一句道:“骥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王叔,您什么意思?您是担心那谢小姐看不上我?”轩辕骥一脸天真的看着轩辕澈,稍倾蹙了眉头道:“王叔,我虽然没您长得好看,可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啊!她嫁进府来,可是正正经经的晋王妃。”

“王爷要娶谢小姐为正妃?”叶萧失声问道。

轩辕骥点头道“是啊,即是个有趣的,身份自然得不一样。”

不期然的,叶萧与轩辕澈对视了一眼,只却在目光相触的刹那,瞬间移开。

“如此甚好,”轩辕澈脸上生起一抹浅笑,轻声道:“你母后总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了。”

轩辕骥便挠了头,嘿嘿的笑了起来。

另一侧。

梁琦眼见得谢兰亭言笑吟吟的走在苏慕云身侧,不知为什么背脊处就生起一股凉意。

“阿琦。”

偏生谢兰亭却在这刻看到了她,撇了苏慕云几步便迎了上来,一把攥了梁琦的双手,哽了嗓子道:“阿琦,你担心死我了,你怎么都不知道让人送个信给我的。要不是那天我去见了太子妃,还不知道你没事,你真是没把我当朋友。”

梁琦眼见得谢兰亭目光泛红,由不得便垂了眼去打量谢兰亭,她可不相信,谢兰亭真为她着急,想到适才自己对叶萧使的把戏,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谢兰亭的双手。在意识到谢兰亭正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双手里,脸上僵了僵,稍倾扯了唇角给了谢兰亭一个无比僵硬的笑。

“兰亭,你弄疼我了。”

“哎呀,看我”谢兰亭连忙收手,一边又要去查看梁琦的胳膊,一迭声的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紧?都怪我,我一时控制不住,手重了。”

梁琦一边抚了胳膊上的痛,一边轻声道:“不要紧,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会为我着急,不然就该使人送个信来。”

“你啊!”谢兰亭嗔怨的横了梁琦一眼“你眼里就只有慕云,把我们这些早先识得你的朋友都扔哪了?”

梁琦笑了笑,想说,交情如何能以先来后到排序?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有些话,说不如不说,再锐利的话语,不抵一颗洞察世事的心!

“有没有看到司盈?”梁琦不想再扯这个话题,轻声道:“我有好久没看到她了。”

“没呢,不过慕云说她也会来,我们去找找吧。”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道:“沂王爷,那要不要去说一声。”

苏慕云笑着摇了一摇头,指了身后不远处与双全、双福说说笑笑的红绡道:“看到没,只要那个丫头在,我们就是飞到天边,王爷也能知晓。”

谢兰亭顺了苏慕云的眸光看过去,在看到红绡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时,挑了挑眉头。

一个丫鬟罢了!

周家。

周子元虽说从天牢回到了周府,但却已是被削职为民。

府里的下人,时刻都拧着颗心,生怕自己触上了霉头,个个做事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便是走路,也都像猫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饶是这样,还是不断的有人被罚,被打,被发卖了出去。

“当初哥哥就说了,让你多与英国公府走动着些。”张宁馨一边替周子元洗着脚,一边轻声的道:“可是你不以为意。”眼角的余光处,见周子元脸上的神色寒了寒,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好,无官一身轻,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周子元待张宁馨拿了干净的帕子擦干了一双脚,身子一斜,便依在了床上。

目光幽幽深深的看着张宁馨,忽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哥是与燕王一伙的?”

张宁馨先是被他那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话语,吓了一跳,续而却是豁然转身,看了周子元道:“爷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是怀疑我跟哥哥合起伙来害你不成?”

烛光下,张宁馨的杏核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见气得历害。

周子元看着这样的张宁馨,蓦的想起牢房之中黄家那些哭天抢天,时刻巴望着有人能出手相救一把的人,心底便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在牢里的那些日子,他不断的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到得最后,他终于明白,什么青史留名,什么东山再起如果他不能活着从天牢里走出去,他就是这浩瀚人海中的一粒砂。过得几年,别说是世人,便是亲如爹娘,情深如海的结发妻子,都会将他遗忘。

他慌了,当张广嗣找到他,告诉他,晋王愿意出面替他向皇上求情,只要他写一份投诚书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思及此,张广嗣陡的朝张宁馨伸手“宁馨过来。”

张宁馨一愕,前一刻还在咄咄相逼,怎的这一会子,却又深情款款?只是不论心里如何讶异,她还是轻移了步子,走了过去。

“子元”她喃喃的看着他,眼眶忽的便一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出来,哽了嗓子道:“子元,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生怕,你回不来了。我甚至想着,如果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可是你”周子元探手一拉,将张宁馨揽进了怀里。

抬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亲吻着她的脸,耳垂,颈子,一边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

张宁馨听着耳边的温声浅语,多日来的担惊害怕,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她埋首在周子元的怀里,失声痛哭。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你啊!”“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你打我吧。”说着,便牵起张宁馨的手朝他脸上打去。

张宁馨连忙缩了手,她怎么舍得打他!

再多的委屈在看到他平安归来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她又如何不知,这十几天里,周子元只怕怕日日都生活在死亡的惊惧中。没有人不怕死,他满腹经纶,明明有治世之才,却因生适乱世,一步走错,便此步步错。那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是他最亲密的人,本就该承受他的一切。眼下又算什么呢?

张宁馨止了泪水,抬头,轻轻含住周子元喃喃动着的双唇,一双大大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周子元,在看到周子元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怔时,她弯了弯眉眼,放开他,温柔的轻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好受。我是你的妻子,本就该是你最亲密的人,本就该包容你的一切。”

&n... -->>nbsp;周子元看着粉面含春深情款款的张宁馨,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细小的影子,看不清此刻自己的神色,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扬唇笑了笑,俯身亲上张宁馨的眸子。

这样,她便看不到他!

“宁馨,谢谢你。”他的手沿着她微敞的小衫摸了上去,稍倾停留在她的丰盈上。

张宁馨身子一颤,鼻腔里是满满的让她思念成狂的他的气息。嘤咛一声,她将身子往上迎上了迎,越发的贴近他。

“宁馨替我生个儿子吧。”周子元的手放在张宁馨的小腹上,光滑的下颌贴上张宁馨的脸,轻轻的磨棱着,稍倾手指灵活的一动,挑开了张宁馨身上的小衫。

瞬间,一室青光盎然!

周家另一间院子,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滚出去。”刘氏指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小丫鬟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洗个脚都不会,你是想烫死我啊。不要脸的骚蹄子,你要是以为我死了,你就能爬上大爷的床,瞎了你的狗眼。”

“奶奶饶命啊,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心。”

小丫鬟不停的磕着头,片刻,便额头一片红肿,血顺着脑门子将眼睛都给糊住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被罚的小丫鬟叫银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原是在外院做事的,那天周子海落下了件什么东西,路上遇上见了银瓶,吩咐她去取东西。这银瓶原就是个伶俐的,将话传得滴水不漏,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周子海便在刘氏面前夸了几句。

不想,刘氏隔天便将银瓶升了等级,让她在屋里服侍着。众人原还羡慕银瓶好命,不想这才几天,刘氏便开始发作银瓶。

“这是怎么了。”

帘子一撩,刘氏的奶娘刘妈妈走了进来,撩了眼还在求饶的银瓶,不由怒声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即是没侍候好奶奶,便该出去领罚去,怎的还在这跟奶奶耗上了?”

屋子里的便齐齐松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若是论银瓶这样磕下去,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刘妈妈这算是救了银瓶一命了!然,聪明的却又想开了,平时这刘妈妈只会帮着大奶奶做恶,怎的今天却做起好人来了?

刘氏亦是惊讶的撩眼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却是摆了手对屋子里的云岚和画彩道:“都傻掉了是不是?”

云岚和画彩一人喝了别的丫鬟将银瓶拉下去,一人则是开始收拾屋里的儿狼藉。

眼见屋子里没了外人,刘妈妈对着刘氏飞快的说了句“大爷回来了,现在在老爷屋子里。”

刘氏脸色一变,便要开口,刘妈妈却是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刘氏恼怒的看了刘妈妈道:“奶娘,你今儿个怎么还帮着那个小蹄子,再不收拾他,过不了几天,只怕”

“我的奶奶喂。”刘妈妈上前,拍了刘氏的背,轻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小丫鬟,你该想想那个屋里的人。”说着朝东南边的方向努了努嘴。

东南方向那是周子元和苏夕蓉的屋子。

“我操心他做什么?”刘氏冷冷笑道:“他现在可不是那四品朝官,他只是一个庶民。”话落,掩饰不住的开心,稍倾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事,眸子里划过一抹狠历,咬牙道:“我只恨,刑部不熟,不然便是不让他死在牢里,也定然叫他脱层皮。”

刘妈妈附合着点了头。

“更可恨的是那两个老东西,明知是那贱妇害了我的禄哥儿,还这般护着。”刘氏狠狠的攥了手,咬牙道:“我只要想到我的禄哥儿,我就恨不得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自打张宁馨身边的凤枝不见了后,刘氏便越发的肯定禄哥儿之死与张宁馨脱不了关系。每每想着让厨房的人也给她来个见血封喉时,却都被刘妈妈劝下来。

“奶奶一定要冷静,”刘妈妈轻声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们绝不要。”

“那奶娘有什么法子?”刘氏看了刘妈妈,恨声道:“总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挠她一下,有什么意思?又有两个老不死的护着”

刘妈妈嘿嘿一笑,轻声道:“老奴到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刘氏两眼放光的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灰褐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郁,压低了声音在刘氏耳边道:“与其我们出手,不如借别人的手,我们何不坐着高台看大戏!”

刘氏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了刘妈妈。

“”那院里不是个苏家三小姐么?“刘妈妈看了刘氏。

刘氏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了?“”那院里可是个护食的。“刘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待刘氏反应过来,便连忙道:”我们也不做别的,只要将三小姐和三少爷送上床,就行了。“

刘氏想起已经纳了两妾,但却从来不曾在妾室房里过个夜的周子元。转而又想到,若是让张宁馨看到周子元上了小妾的床光想想,她都觉得热血沸腾啊。”只是怕是有点难呢!“刘氏想了想道。”这不能,你忘了,厨房可是我们的人。“刘妈妈胸有成竹的道,”再说了,别的事怕是老的会护着,但这件事却是只会乐见其成的。“

刘氏想着抱孙心切周璁和余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刘妈妈又道:”事情到这,这还没完呢。“”妈妈还有后招?“刘氏惊喜的看了刘妈妈。

刘妈妈点头,笑道:”那三小姐不是对隆平候府的玮二爷情深意切嘛?我们怎么也好心成全一番吧?“”妈妈,你是说“刘氏看着刘妈妈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让她对刘妈妈信服的就想跪地磕拜了。

刘妈妈挑了挑那修饰的细细长长的眉头,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和出。”先让三少爷上了苏姨娘的床。然后再找机会让玮二爷跟苏姨娘旧情复燃。偏偏苏姨娘肚子里却有了三爷的种,到时真不晓得这孩子是三爷的还是“刘妈妈吃吃的笑了起来。”这,这多难啊!“刘氏怔怔的道:”别的事还好说,可这孩子的事“”奶奶可真是聪明了一辈子,这会子却是糊涂了。我们又没有说一定要苏姨娘怀上孩子,伤宫的药,满大街哪里不能抓一把!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

虽是一番话说得毫无章理,但刘氏却是在这一番话中找到了关健点,也领会了刘妈妈的意图。”我的好奶娘,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谢谢你。“

刘氏一把抱住了刘妈妈,将头埋在刘妈妈怀里。”傻孩子,奶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刘妈妈抚上刘氏的背,稍倾轻声道:”你听奶娘的,再忍忍,虽说隆平候有从龙之功,但我们老爷却是与新皇身边的王公公有些渊源,等老爷的事定了,便没有人再敢为你难你了。“

刘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娘,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刘妈妈的脸上便生起了一抹笑意。

英国公府。

叶臻立于窗前,他这镜月轩离叶萧住的知语轩隔了一座院子。但这会子,便是隔了一座院子,还是能感觉到知语轩的灯火璀璨。

叶臻拢了拢眉头。

知语轩,知而不语;镜月轩,镜花水月!

叶臻忽的便勾了唇,脸上绽开一抹嘲弄的笑。”相公。“

身后响起一声娇软的话语声,不用回头,叶臻也知道是谁。

他敛下心头的思续,转身给了骆凝娇一个温和的笑,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骆凝娇摇头,将拿在手里的外袍披在叶臻身上。

叶臻回身,将骆凝娇拥在怀里,轻声道:”我睡不着,所以起来坐坐,你怎么不继续睡?“”我做梦了,梦醒了,没看到相公便起来了。“骆凝娇笑了道。

叶臻蹙了蹙眉头,这段时间骆凝娇似乎经常做梦!虽然她不说,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梦,不然她也不会总在半夜惊醒。”是不是做恶梦了?“

骆凝娇点了点头。”做什么恶梦了?“叶臻想到那天,骆凝娇也是亲眼目睹轩辕婉儿决绝自尽的,顺了顺她的背心道:”要不,让姨娘陪着你去栖霞寺做场法事?“

没有问她做的什么恶梦,直接说让罗氏陪她去寺里做法事。瞬间,骆凝娇便想到了叶臻的担心,温婉抬头一笑,轻声道:”相公,都不问问我做什么梦了?“

叶臻一滞,他想以骆凝娇的聪明肯定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既然知道而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却是问出这么一句话,那便是说,她有话跟他说!有风轻轻吹来,柔和似情人间的呢喃。叶臻抬手将骆凝娇被风吹到脸颊的发掠到耳后,柔声道:”那你梦到什么了?“”我梦到一只大怪兽,她不停的追着相公,我看着却无能为力。“骆凝娇看了叶臻道,”我急得不得了,想要上前替下相公,可是却是怎样也追不上相公的步子,只能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然后,便吓醒了!“

大怪物?!追着自己的大怪物?!

叶臻心思一动,低头去看骆凝娇,骆凝娇不避不让,就那样坦然的让他看。甚至微微的凝了神,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你想说什么?“”那天的事,妾身都看到了。“

屋子中一静。

良久,叶臻的声音才响起。”所以“

骆凝娇低了头,半响轻声道:”那个拿着令牌的侍女是沂王爷的人吧?“”是的。“”那门外的那个呢?“骆凝娇看了叶臻,”她是谁?我看那个侍女似乎很在意她,还有那突然出现的狗不似狗熊不似熊的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叶臻摇头,”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骆凝娇嗓音尖历的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妾身失态了。“

叶臻笑了笑,他从来没有小看她的聪明,当日得知会与常德公主府联姻时,姨娘便四处活动,打听得仔细再仔细不过,这才会求娶了她--势微末落的三房嫡女,骆凝娇。”你是不是害怕?“叶臻看了骆凝娇,一字一句道。

骆凝娇没有立刻回答叶臻的问话,她只是顺着叶臻站的位置朝窗外看去,隔着一府漆黑的院子,不远处有着隐隐约约的灯火,她当然知晓那是哪!也知晓身边的人是如何向往那个地方。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爱别离、求不得,生而受之!

但她却以为,一切只不过是九字,求不得,爱憎会,爱别离。

他们是夫妻,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只是

骆凝娇微微仰起头,轻声道:”人生之苦,莫过于你想要,得不到;你得到,却不过如此;你放弃的,原来是那样的重要。相公,你苦不苦?“

叶臻身子一震,早知她的聪慧,却不曾想,竟是如此通透!”你呢?“他垂眸看着神色温婉的骆凝娇,”五娘,你苦不苦?“

骆凝娇在家排行第五,闺名五娘子。

骆凝娇摇了摇头,”从前大抵是觉得有些苦的,可是后来“她看了叶臻,忽的便灿然一笑,轻声道:”后来遇到了相公你,便觉得一切都满足了,从前的那些许不岔都不过是自己的贪念罢了。“

叶臻眸色一僵。

骆凝娇却继续款款道:”这世间有太多的诱惑,世人也大抵毁于诱惑之上。要想明白的戡破,只怕很难。总有人不惜以身犯险,有人成功了,也有人失败了。成王败寇,成功的享受成功的喜悦,失败的品味失败的苦果。但我想,再大欢喜远没有悔不当初来得深,来得痛。相公,你说是不是?“”五娘“叶臻神色僵硬的看向骆凝娇。

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从他出生的那刻起,这番追逐便注定了。”相公,你有没有听说沂王爷有了心仪的女子了。“骆凝娇却是忽的转了话题,说起京都城另一个热闹事来,”那天如意和银珠在说,沂王为那名女子亲自引马持缰,两个小丫头羡慕的不得了。“

叶臻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自是知晓,骆凝娇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一番话,特别是在她才说了那样一番别有深意的话后。”那你觉得沂王是什么样的人?“骆凝娇看了叶臻,甜甜一笑,补充道:”不过,沂王再如何英勇神武惊为天人,妾身还是觉得相公在我眼里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叶臻笑了笑,轻声道:”沂王啊!“他并没有很快的回答骆凝娇的话,而是略略的想了想,才轻声道:”沂王虽说性子邪佞了些,但文才武略却是一流。据说,他除了师从周太傅外,还有别的江湖高人传授他武功和课业。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沂王工于心计。他若是有心算计一人,只怕那人除了遁天,别无他法。“”是嘛!“骆凝娇惊呼一声道:”原来沂王这样历害啊。“”除此之外,沂王还长得惊艳绝世。“叶臻看着骆凝娇,笑了道:”你没听人说过?一见沂王误终身。“

怎么可能没会听过?

昔时在公主府时,嫡亲的姐妹,堂亲的姐妹们,还有每每小聚时,哪家小姐嘴里说的不是沂王?!谁不以得到沂王一个青睐而挖空心思?

骆凝娇呵呵一笑,轻声道:”到是第一次听说。“

叶臻挑了挑眉头,神色间半信半疑。”不过我想,别的王爷像沂王爷这样大的年纪早就妻妾成群了,可是沂王却是到得这时才一人心动。“骆凝娇叹了声道:”想来,沂王一定非常的宝贝那个女子吧?“

叶臻点了点头。”那我想,在那女子没有进沂王府前,沂王一定会费尽心思保护那个女子的安全。若是沂王知晓和有人要对那女子不利,不知道“骆凝娇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淡淡的撩了眼叶臻,稍倾却是掩了嘴,打了个哈哈道:”哎,说了这么许久的话,竟是有点困了,妾身先去睡了,相公若是还不想睡,可要喊了茗香来侍候?“

叶臻早已被骆凝娇的那番话说得背心生凉,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那个女子便是苏慕云!

是了,当日不是也有传言,说苏慕云与叶萧关系匪浅吗?

所以,苏慕云才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吧?

叶臻豁然回头看向已经躺回榻上的骆凝娇。

她在劝他放手!

可是来得及吗?

当日自己的一番话岂能骗得过那个婢女?

若不放手,叶萧的身后有沂王,有太子,他拿什么去跟他争,去跟他斗?

良久,叶臻脸上生起一抹浓浓的苦笑。

轻声道:”想而不得,舍而不能,五娘,我怎么办?“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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