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房顶, 一个身影正在动作敏捷地穿梭跳跃。
跟踪方法有很多,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就是隐入正常人的视觉盲区。
六层高楼之上, 是个人都不会往上看, 更不会想到有人在他脑袋顶上跟踪他。
就算无意中瞥到了, 也会以为楼顶上那人在修水箱……
帽子男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路上遇到行人, 就把帽檐压低, 沿着墙角走, 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廖敛跟着他穿过三条街, 走到了一个楼房背影处。就见男人在把口罩摘了, 帽檐抬高,抬脚往一栋五层的居民楼走去。
快进单元楼门口时, 里面出来了一个大爷,手里牵着一条小狐狸狗。
帽子男熟稔地与大爷打招呼, 蹲下身, 轻轻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单看这场面, 旁观者都会觉得男人是个随和又健谈的年轻人, 邻里关系相处得很和睦。
寒暄过后,男人冲着大爷点点头,进了楼道。
廖敛蹲在对面的楼顶,从楼梯间玻璃窗清楚地看到男人爬上了两层楼, 在三楼停下了脚步,进了中间的屋子。
等男人进屋,廖敛开始快速地脱衣服, 脱到就剩一条**,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大黑猫。
他周末白天经常会在家化出原型, 因为这个形态让他更放松,也更适合爬猫爬架。
天禧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就算听到了铃响,也不会赶回来。
墨黑色的双翅拢在身后,尖锐的角化成只有拇指般粗细,琥珀色的猫眼闪闪发光。
舔了舔嘴边的软肉,廖敛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对面楼的房顶。顺着水管轻松地下到三楼,
黑猫闲庭信步般走在狭窄陡峭的窗沿边上,很快就找到了男人的家。
男人的家一共有三扇窗户,客厅,卧室,还有厨房。廖敛转了一圈,发现客厅和卧室的窗户都被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从内侧锁上了。
廖敛绕了到了另一扇窗户,厨房那侧。
很少有人会在厨房挂窗帘,因为容易沾油烟,况且厨房也不怕别人瞧见。
可奇怪的是,男人家就连厨房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也许是厨房的窗户太大,窗帘没有盖严实,露出了一条缝隙。
廖敛侧过脸,从不到一指宽的缝隙中向里面望。
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光线昏暗,阳光穿不透厚重的窗帘,只能从缝隙处漏进去一些光亮。
并不算好的视野对廖敛来说不是问题,他的眼睛本来就能在夜间视物,瞳孔微微拉长,将屋里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厨房里放置着一个蓝色的铁笼,里面密密麻麻地塞着十几只猫,有小猫也有大猫,廖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只狗。
这种铁笼正常只能养一只宠物,现在里面像是被塞满了杂物的行李箱,大猫摞小猫,最下面的猫咪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眼睛微张,无神地望着窗外。
铁笼旁边是料理台上,放着一个沾满血迹的菜板,黑黑的煤气炉灶旁散落着一团团的毛,有白的,有黄的,其中一团毛茸茸的,廖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截团起来的尾巴。
从厨房的门口只能看到客厅的一个角落,摆放着一个纸壳箱,里面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厨房的猫们似乎是若有所感,纷纷看向他的方向,一个个圆圆的眼睛就像张开的嘴巴,在无声地诉说着。
窗户的缝隙中传来阵阵臭味,腐烂与血腥混合在一起,差点染红了廖敛的眼睛。
廖敛右爪在窗台上用力地合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爪痕。
收回视线,廖敛沉着脸,原路爬回了对面房顶。
桂欢陪着许大娘等人从派出所回来,刚上到六楼,就看到了蹲在楼梯口的廖敛。
廖敛垂着头,听见脚步声,微微抬起眼帘,就是眼神有点冷。
“找到他家了。”
桂欢:“在哪儿?”
廖敛说了一下从这走的路线,桂欢就知晓了大概的地点。
如她所想,这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爱好不太正常,所以选择离家稍远的地方丢尸。就是不清楚,他是热衷于毒杀小动物,还是虐待它们。
廖敛又说道:“他家关了不少猫。”
桂欢:“……你进他家了?”
廖敛:“蹲窗台边看到的。”
桂欢点点头,心里就有了主意,不回家了,直接回警察局!
既然他家有动物,那就说明家里很有可能也备着毒杀动物用的药物,让警察去搜一搜,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桂欢带着廖敛就去了警察局,一路上廖敛话不多,桂欢一想就明白了,那男人屋子里的猫,很大概率不是用来当宠物养的,所以场面一定不会很好看。
像廖敛这样的“爱猫人士”,必然见不得那种场面,她倒是很欣慰,以廖敛的性子,居然没有从阳台跳进去揍那个人一顿……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齐警官没想到桂欢这么快就回来了,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
桂欢:“上午没跟您说,今早许大娘狗死的时候,我就在看热闹的人里面发现了一个生面孔,那人的反应有些反常,我就让廖敛尾随他的行踪,找到了他的家。”
齐警官:“……”
这些孩子,也太有主意了。
桂欢又简略地说了一下前几天发现死猫的事情,和廖敛在男人家中看到的情况。
齐警官好奇地看向廖敛:“你怎么看到他家里面的情况的?”
桂欢在一旁道:“他在对面楼,用望远镜看的。”
廖敛喜欢在楼房外爬上爬下的习惯,还是不要告诉警察同志了。
桂欢继续道:“您说,正常人哪会把猫的肚子给刨开,还把肠子掏出来?”
齐警官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光想象,就让他有点脊背发凉,猜测这男人多少心理是有点问题。
桂欢:“猫猫狗狗虽然不是人,但那也是一条生命,生命可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现在拍电影都不让杀真动物了,他在家里虐杀,在外面毒杀,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他真以此为乐……以后万一动物满足不了他了,想换个种类……那可就为时已晚了。”
桂欢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是在危言耸听,今天能面不改色地杀动物取乐,说不住以后就要玩票大的!
这种真正的社会隐患,就是需要公安们的铁拳教育,时刻关注着他们。
齐警官虽然觉得桂欢的话有些夸大,但说得也有些道理。
天天出去撒毒香肠,这种人是应该拉回来管教一番,至少把人家老太太养的狗钱赔了。
齐警官做事效率非常高,让桂欢俩人稍等了片刻,上楼去打了个报告,就带着两个警察下来了。
“你们给我们带路吧。”
帽子男家住的地方离警察局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他家楼下,齐警官没让桂欢和廖敛上楼,他带着另外两个警察上去了。
桂欢没上去添乱,该提供的线索都提供了,接下来就要相信警察同志了。
廖敛靠着警车站着,眼睛看向三楼厨房的方向。
桂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廖敛没说话,作为人,或许只能做到这儿了,可刚好,他不是人。
有些桂欢做不了的事情,他可以。
见廖敛还是一脸阴鸷,桂欢想了想道:“那人家里的猫……还有几只是活的?”
廖敛:“七八只。”
桂欢:“等解救出来之后,我们去帮它们找领养吧。”
廖敛看向她:“领养?”
桂欢:“估计都是没主的猫,我们找一找,总能找到想收养它们的好主人。”
这会儿还没有正规的猫狗收容站,所以猫被解救出来之后,去处是一个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了楼道里传来的声音,路过的人听到动静,看到警车都围了过来。
齐警官第一个出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额角崩得紧紧的,左手提着个铁笼子,右手拖着一个编织袋,编织袋的底部渗出一层黑血,沥沥拉拉地撒了一路。
桂欢看到那一层叠一层的猫时,缓缓叹了口气。
帽子男的帽子被摘掉了,很普通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他低着头,很顺从地站在两个警察中间,路过桂欢和廖敛身边时,微微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弯起唇角,露出了木偶般僵硬的笑容。,仿佛在说,又能怎么样呢?我出来了照样可以再抓,
短暂地擦肩而过,桂欢垂下了眼帘。
显而易见,帽子男没有一星半点的害怕,甚至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桂欢不怕吴天顺那种大吼大叫的人,也不怕南哥那种逞凶抖狠的混混。
但是她很忌讳这种从根子里就已经腐烂的人。
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与她很像,同样的不在乎他人的心情。
不一样就在于,桂欢还是有在乎的人和事的。
可这种人什么都没有,就像一截树干,内里早就被虫子蛀空了。
齐警官打开车的后备箱,拽出来一个泡面箱子,把铁笼子里的猫一只只抓出来,上面的猫还能动一动,下面的猫很多已经不动了。
齐警官这个老爷们都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子,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畜生!”
至于编织袋里装的是什么,桂欢不用问也心下了然。
回警局之后,齐警官避开了一些太过血腥的,把大致的事情给桂欢讲了一下。
他们在屋子里找到了帽子男用来毒杀猫狗的火腿肠和男子在家虐待猫狗的工具。
虽然齐警官一忍再忍,可从他的语气里,桂欢还是听出来了,他非常的愤怒。
估计要不是法治社会,齐警官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人的房子给烧了。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廖敛忽然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警官皱着眉头道:“他说是用来打发时间。”
齐警官也不明白,这男的明明是个大三的学生,还是好学校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许大娘也来了,警察局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桂欢估计,凭许大娘的功力,不出三天,整个天福路都得知道这件事,那个帽子男,是没法再在这片呆下去了。
也没人敢让他住了,这就是个精神病,谁敢跟这样的人做邻居?
廖敛站在角落,薄唇微微动了动。
屋里太吵杂,桂欢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同一时间,桂欢感觉上方一闪。
抬头看去,她又增加了五年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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